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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峰区图书馆丨【嘉宾导读】油灯下的棉衣(付兴奎)

作者: 来源: 发布时间:2024-05-07 14:30:26 浏览: 字体:A-   A+

从生产队领来的一丈五尺布票蟑螂一样躲在空荡荡 的柜子里,这是一台用了很多年的板式柜子,外面没有 任何彩色的装饰,里面也没有分隔的架板。 

柜子里的东西之所以放得整整齐齐,除了祖母坚持打理之外,主要 是家里能够用来存放的东西少之又少。有一次,趁家里大人不在,我想从里面弄点核桃或者枣之类的干果,结 果,还没有看出个究竟。就“咕咚”一声栽进了柜子。

      一丈五尺布票,在进入老柜子之前就已经饱尝了无 尽的寂寞。早些时候,他被夹在父亲的上衣口袋里。

父亲的口袋不大,但口袋的里面比老柜子还要空旷,柜子 里起码还有一些用处不大的杂物,姐姐们学习绣花的丝线,从我们棉衣里剥下来的棉胎,还没有成形的鞋面和鞋帮。

      可父亲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,父亲身上唯一的家什就是一杆烟 锅和一条烟袋,可它们被一条老布做的腰带给缠住了……

      母亲费尽心思地想了很长时间,还是拿不定主意。最终,还是 按照祖母的意见给办了。

除过留上三尺布票买鞋面以外,哥和姐一人一件上衣,其他几个姊妹按顺序一个一个往下传。至于奶和嫂子,等到过年的时候,如果工分上能结算出点钱,慢慢再想办法……

      高中毕业的大哥是村里的人样子,不管穿什么衣服看上去都顺眉顺眼。新缝的大众服一上身,哥比原来一下子精神出许多。精神了许多的哥心里肯定喜欢这么一件衣服,可是他象征性地试了一下新衣服,就把它放到老柜子里去了……

      萤火虫一样的油灯在硕大的老窑里散发着微光,干了一天活的 父亲在微光中拉着响亮的鼾声,在微光里渐渐睡去的还有正在上学的我们。

      油灯下的母亲,像一名精通艺术的临床大夫,一针一针地拆着从大哥身上脱下来的衣服。她心里明白,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疏忽,都会给即将缝制的棉衣留下尴尬的补丁。

那些成色好一点的棉布是包裹棉胎的面子,质量差一点的薄布和旧布做了衣服的里子,……

那些经过母亲反复加工的旧棉花,在昏黄的油灯下再一次被母亲瘦弱的手搓着,从前胸放到后背,从肩肘放到腰身,最后遍及身体的每一个角落。

那些棉花太旧,黏性不好,一撮棉花和另一撮棉花 如果弄不到一块儿,穿不了几天,棉衣内部就会出现薄厚不均。

为了不让我们受冻,母亲在填棉胎的时候,总是把每一撮棉花刨了又刨,压了又压,直到每一片棉花之间的关系变得亲密无间,才用线把它 们穿引到布上去……

冬天的夜晚,被西北风拍打门窗的声音惊醒的我,一抬头就能 想起母亲在油灯下为我们缝制棉衣的情景。

昏黄的油灯照着衣衫单薄 的母亲和她身旁的棉花,母亲的脸色有些泛黄,棉花也黄黄的,仿佛一只温顺的小狗或者小猫,乖巧地偎依在母亲身旁。

母亲的神情庄严而淡定,目光慈祥而专注,像是在谋划某个重大的工程,又像是完成一件神圣的使命。闪着微光的缝衣针,牵着悠长的线在母亲的 胸前上下翻飞,一行行清晰的针脚印在平顺的棉衣上。线用完穿针的时候,母亲的手有些抖,有好几次穿在针眼的外边。

母亲定了定神,然后把针移到离油灯更近的地方,直到把针穿好。

下雪的时候,我穿着母亲在油灯下缝制的棉衣,坐在烧着火炉子的教室里,一面听老师在讲台上津津有味地分析毛主席的《卜算子·咏梅》,一面回想着黑夜里母亲的身影。

以至于读着“等到山花 烂漫时,她在丛中笑”的老师在我身后站了很长时间,也没有引起我的注意。那时候,我所有的心思都在自己睡着又醒来的夜晚,在母亲缝制棉衣的那幅昏黄的图画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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